迷你鸚鵡魚倒在魚缸底下:迷你鸚鵡魚倒在魚缸底下怎么辦
, 大刀闊斧干事的人一般都會有個特點,那就是作風霸道,這是個雙刃劍,一方面是能成事、敢負責;另一方面就是權(quán)力不愿受制約,就容易出事,現(xiàn)在腐敗有一個重大特點,就是能人腐敗, 我的政治小說越寫越多,而腐敗依然存在,有的官員在用權(quán)上甚至都懶得用面紗遮一下,簡直就是對我們寫作者的嘲諷,我失望透了,再者,世道人心也讓我灰心,腐敗仿佛已成了一種文化彌漫在我們周圍,——周梅森, 文 | 宋宇 尹廷伊, 網(wǎng)絡(luò)編輯 | 骨豬 周曉曼, ,電視劇《人民的名義》寫到一半時,周梅森還在考慮:反腐要到什么程度?文學(xué)怎么跑得過新聞?
大刀闊斧干事的人一般都會有個特點,那就是作風霸道。這是個雙刃劍,一方面是能成事、敢負責;另一方面就是權(quán)力不愿受制約,就容易出事。現(xiàn)在腐敗有一個重大特點,就是能人腐敗。
我的政治小說越寫越多,而腐敗依然存在,有的官員在用權(quán)上甚至都懶得用面紗遮一下,簡直就是對我們寫作者的嘲諷,我失望透了。再者,世道人心也讓我灰心,腐敗仿佛已成了一種文化彌漫在我們周圍。
——周梅森
文 | 宋宇 尹廷伊
網(wǎng)絡(luò)編輯 | 骨豬 周曉曼
電視劇《人民的名義》寫到一半時,周梅森還在考慮:反腐要到什么程度?原中國作協(xié)黨組書記翟泰豐大為惱火。他說,壞人只寫到公安廳長,十八大后倒掉這么多的貪官,反腐形勢這么嚴峻,你能這么輕描淡寫嗎?(劇組供圖/圖)
談到激憤或興奮的地方,作家周梅森幾次猛地站起來,情緒高昂,邊說邊來回踱步。
周梅森以《人間正道》《絕對權(quán)力》《國家公訴》等政治小說聞名。2017年1月,他出版小說新作《人民的名義》,繼續(xù)描寫中國當代政治。而他上一部小說《夢想與瘋狂》出版,已經(jīng)早在2009年。
因曾在政府掛職,并與一些官員多年交往,周梅森得以了解官場運行的邏輯。而很多熟識的官員犯下錯誤,以致鋃鐺入獄,他也深為惋惜。在新作中,他借由虛構(gòu)的H省,寫出了自己七八年間的觀察和思考?!案鞯胤锤L暴愈演愈烈,H省平靜異常”,最高人民檢察院的檢察官侯亮平去該省辦案,風聲走漏,目標人物逃跑。由此,他接觸到曾是自己老師的省委副書記、政法委書記高育良,分別擔任省公安廳長和省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的兩位同學(xué)祁同偉、陳海,以及能干卻跋扈的省委常委、京州市委書記李達康,逐漸發(fā)覺省內(nèi)官場的許多“潛規(guī)則”。以侯亮平辦案為線索,小說寫到H省的眾生相,諸如已升至“副國級”的老書記趙立春留下重重積弊,新任書記沙瑞金與貪腐勢力較量,基層工廠產(chǎn)權(quán)問題引發(fā)司法腐敗,激發(fā)群體事件,貽害民眾。從上到下種種情狀,都令讀者感到似曾相識。
小說里的故事看似夸張,但許多是周梅森親眼所見。借人物之口,他解釋了書名的兩種含義:一種是堅實的政治信仰,另一種則是以“人民”為矯飾,謀取私利。
根據(jù)小說改編的同名電視連續(xù)劇,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組織創(chuàng)作,已經(jīng)于3月28日開播。
如果我是他,可能也會掉進陷阱
南方周末:大概有八年,你沒寫政治小說了。
周梅森:我一直關(guān)注中國政治生態(tài)、社會形態(tài)。2008年,我的最后一部這類小說叫《夢想與瘋狂》,后來不是沒做,實際上寫了三部,但都沒寫完。除了這一部,還有一部叫《天涼好個秋》,現(xiàn)在也是十來萬字。我寫的政治小說非常多,寫了腐敗愈演愈烈,世道人心越來越壞,沒有信仰,有一些很熟悉的人腐敗掉了,都是非常能干的人,想想真是可惜,能人腐敗?。?/p>
南方周末:有沒有典型的例子?
周梅森:比如曾在我們江蘇宿遷的仇和,多能干的一個人啊。也沒能抵御住私欲,《南方周末》報道他,我?guī)缀醵伎?,非常真實全面,而且深刻地寫出這么一個人物——孤獨的前行者。他后來調(diào)去云南,當昆明市委書記,希望我去看看,我一直忙,沒有去。他出事以后,我就問自己:如果我是仇和,會不會掉進這種私欲的陷阱去?
我不敢替自己打包票,也不相信別人的信誓旦旦,因為各地的一把手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在當?shù)囟紟缀鯎碛薪^對的權(quán)力,長期擁有這種不受制約的權(quán)力,人的心態(tài)和行為很難不受到腐蝕,而大刀闊斧干事的人一般都會有個特點,那就是作風霸道,這是個雙刃劍,一方面是能成事、敢負責,另一方面就是權(quán)力不愿受制約,就容易出事。現(xiàn)在腐敗有一個重大特點,就是能人腐敗。
我對這種腐敗落馬的干部是很惋惜的,我不愿把他們描寫成魔鬼,其實他們也不是魔鬼,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。我更想展示他們最后是怎么走到這么一步的,也希望能夠通過這種展示讓更多人意識到,尤其是權(quán)力不愿受制約的官員們意識到,這種不受制約的權(quán)力對他們自己、家庭并不是什么好事,許多家庭可以用“滅門”來形容,很悲慘。
南方周末:因為什么契機,你寫完了這部小說?
周梅森:這部小說我寫寫停停是因為我很困惑,我問自己,寫這些政治小說真能反腐嗎?我的政治小說越寫越多,而腐敗依然存在,有的官員在用權(quán)上甚至都懶得用面紗遮一下,簡直就是對我們寫作者的嘲諷,我失望透了。再者,世道人心也讓我灰心,腐敗仿佛已成了一種文化彌漫在我們周圍,不管大權(quán)小權(quán)都用來謀私利,太可怕了!所以,兩年前,高檢的同志找到我,希望我出面寫反腐,我回絕了,當時心情也比較灰,正打著官司,一直憤怒著。
現(xiàn)在想想竟要感謝這場官司了,沒有它,就沒有現(xiàn)在的這部《人民的名義》。那時我卷入了2014年民營企業(yè)倒閉潮,我隱名持有的徐州當?shù)匾患毅y行的股權(quán),被代持的民企朋友違規(guī)抵押了,他資金鏈斷裂,銀行要收股權(quán),而手持股權(quán)證自以為高枕無憂的我就此卷進了兩年多的股權(quán)官司,它讓我深刻地了解了中國地方經(jīng)濟的亂象,對人性也有了更深刻的認識,而這場股權(quán)官司就此走進了《人民的名義》,我就是小說和電視劇里股權(quán)被賣掉的倒霉的大風公司的工人們。我和工人們一樣,陷到這個官司里面去,此前幾十年賺的錢損失了。
因為這是自己正經(jīng)歷的事,我把它作為主線,竟然把我以前擱置的小說救活了,而且寫得特別順手。再加上中央的反腐成效越來越大,讓一直靜靜觀望的我有了信心。別的不說,一直管不住的吃吃喝喝的嘴居然真管住了。
當然,作為喜歡研究政治的作家,我知道反腐不容易。比如現(xiàn)在的懶政、為官不為就是一種表現(xiàn),有些含權(quán)量高的崗位,反腐高壓下現(xiàn)在不敢腐敗,將來呢?不敢并不是不想,也不是不能。這些問題,我相信中央也看得清清楚楚。
借人物之口,周梅森解釋了書名的兩種含義:一種是堅實的政治信仰,另一種則是以“人民”為矯飾,謀取私利。(劇組供圖/圖)
你有本事把市委大樓抱回家去
南方周末:小說里有許多內(nèi)容都令人熟悉,多大程度來源于真實生活?
周梅森:這部戲在某個縣拍,本來講得好好的,搞旅游大縣,特別想拉人來拍電視劇。好,我們的戲到了,后來看完劇本,常委開會討論,給否了。給我們的回答是什么呢?我們這里曾出現(xiàn)過類似的事,我們承擔不起這種政治責任。那個時候,書就堅決不能出。它絕不是一個反腐小說,應(yīng)該是廣義的政治小說,是對中國目前政治生態(tài)的寫照,很多都是生活中發(fā)生的。
南方周末:小說里的省委常委、市委書記李達康非常強勢,就令人擔心會走上腐敗的路。
周梅森:如果有下部的話,也許會,伏筆都已經(jīng)埋好了。他為官30年,很可能哪一筆賬有問題,這不敢保證,而且他確實不喜歡被監(jiān)督。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,小我十歲,當紀委書記,履行同級監(jiān)督。我說,你能監(jiān)督好嗎?我深為憂慮。聽他的,不可能。人家是市委書記,你是紀委書記,你把我監(jiān)督倒了,我倒了就倒了。以后你到哪個單位,都沒人敢要你,太可怕了。再一個,人家是一把手,當然主體責任是他負:“這個干部我提了,出事我負責!”你一點辦法沒有,是你領(lǐng)導(dǎo)他,還是他領(lǐng)導(dǎo)你?
南方周末:書里寫到,為清點某貪官家里的現(xiàn)金,用壞了12個驗鈔機,新聞報道過類似故事。
周梅森:我現(xiàn)在發(fā)現(xiàn),新聞揭露的很多東西,要比我們的描寫精彩得多。文學(xué)的意義在哪里?文學(xué)怎么跑得過新聞?說實話,深度報道出來以后,就讓文學(xué)家無事可做,不敢做,沒法做了。
所以文學(xué)要從人性上深刻地挖掘,根據(jù)人物的成長環(huán)境,寫出特定的人物命運。第二個,要把蕓蕓眾生對這個時代痛徹心扉的感受寫出來。報道中的腐敗,總是多少億,多少東西,僅僅是數(shù)字,不知道腐敗對人民、對老百姓的傷害。所以,我寫一個破產(chǎn)廠,在腐敗的侵蝕下,人民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,這就是為什么老百姓擁護反腐。你弄走三個億,關(guān)我什么事,那是國庫的,有本事你把市委大樓抱回家去,反正我家樓你們扛不動就行了。
寫反腐作品,你一定要把腐敗如何傷害你我他講清楚,這是作家能做的。你應(yīng)該寫什么像什么,寫到哪一個層面要像哪個層面。不是我要把局做大的。沒有這個局,沒有這么大的場面,我無法展示我想描述的,對這個社會,對目前政治生態(tài)的切身感受。
南方周末:你塑造的正面人物,包括空降的新任省委書記沙瑞金,當然有很好的政治理念,但富有經(jīng)驗,很會算計,會考慮維持平衡,并不是一個特別單純的人。
周梅森:對,這一類的文學(xué)將越來越接近生活本質(zhì)。但像我這種小說,還不可能完全寫出生活的本質(zhì),很含蓄,只要能看得懂就行了。比如說他保護李達康。高育良來匯報,如果是個膽小的官員,馬上就嚇壞了,或者向中央報告:“這人有問題,副書記給我匯報的。”
他的個性是,剛來,要干事。李達康是能干事的人,你打個小報告,我就把他拿掉了,那你給我干事?600萬人問你要飯吃嗎?他有這個心態(tài),所以下面還有一句:“把麻煩按在省內(nèi)吧。”五個月下來,他頭發(fā)都白了一半。反腐敗很累,尤其是我寫到2014年的時候,反貪的和被反的日子都不好過。我認為到現(xiàn)在為止,較量都還沒結(jié)束。
周梅森說,新聞揭露的很多東西,要比小說的描寫精彩得多。
為什么愿意做那個秘書長?
南方周末:你對中國政治的了解,與當初在徐州政府掛職有多大關(guān)系?
周梅森:那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段經(jīng)歷。僅僅掛職了一年市政府副秘書長,但讓我充分了解了我們國家政權(quán)的運作形式。有些官員完全是兩種心態(tài),過去說“兩面人”,對著公眾說一套,私底下朋友們說一套,有可能他們白天做報告,晚上喝酒的時候就諷刺自己的報告。我大量的東西都來源于生活,你問我哪個生活,我真是一點都不能說。一旦說了,別人告狀。當時四十多名廳級以上干部告我,倆是副省級,一直告到中央,告到中宣部,電視劇都不讓我拍。后來我什么都不說,也不去那掛職了。
后來又叫我到江蘇省公路管理局去當副局長,任命書拿了,我一天都沒有去。當時認識的一位官員,后來升遷了,最后一次碰到他,是一次高峰論壇,他主持得很好,后來沒多久就出事了,挺令人惋惜。還有的領(lǐng)導(dǎo)干部,公然拉幫結(jié)派,不是他的人,他一概不用。過去叫后臺,現(xiàn)在叫政治資源,后臺堂而皇之成了“資源”實在令我費解。
有的和許多女干部通奸,有的把自己老婆送出去,安排好。全都是真實的。怎么能夠糜爛至此,政治生態(tài)怎么能壞到這種程度?我眼睛看到了,我的文學(xué)要講良心,要尊重讀者,我近十年來的所思所想,都在這本書里面。他們說,看你的書有很多人會對號的,千萬不能這么寫??扇绻蠹叶疾徽f,這些人會愈發(fā)肆無忌憚,愈發(fā)不把老百姓當回事。
像書里寫的那個信訪辦,我是親眼看到的。我不是行政官員,不承擔責任,管不了,只能作為作家,憑良心把對這個時代的感受寫出來。我寫那個老頭鄭西坡,他是老黨員,有老工人那種樸素心理,一邊罵這個時代,一邊自己受著污染:“萬一能混點官呢?”結(jié)果,老同志一看到國徽,猛然一驚,一個老共產(chǎn)黨人怎么走到這樣的道路上呢?不用簡單的、非黑即白的形式解釋,這就是文學(xué)具有誘惑力,好玩的地方。
南方周末:不擔任市政府副秘書長以后,你了解官場,主要通過什么途徑?
周梅森:做秘書長,僅僅是我的生命中的一段經(jīng)歷。應(yīng)該反觀另外一個問題:你為什么愿意做那個秘書長?把話說穿了就是有官癮,想做官。誰不喜歡權(quán)力、渴望權(quán)力呢?首先我有這個想法,關(guān)心權(quán)力,也希望弄點權(quán)力試一試,看看咱能給人民造就一番什么樣的事業(yè)。我密切關(guān)注權(quán)力運作,所以我愿意去。掛職當秘書長前,我比較極端,對官員基本上是否定的,有點像憤青;去了以后,扎進去,我的認識和立場改變了,很多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站在官員角度考慮問題。
這也很難,原來老百姓的情緒我沒有丟,一邊又和政府官員的一些想法靠近,不那么極端了。我離開這個崗位以后,密切關(guān)注家鄉(xiāng)以及類似城市政治生態(tài)的變化和演變。正因為這種關(guān)注,很多官員愿意和我交朋友,他們知道你喜歡寫,就喜歡跟你說,受了委屈也愿意跟你講?,F(xiàn)在我手頭的素材多得不得了。我是對政治很感興趣,也有些政治激情的作家。改革開放這些年,我一直在場,我以此為榮。
南方周末:掛職那一年,你的“官癮”滿足了嗎?
周梅森:這是一句玩笑話,實際上官是非常不好當?shù)模浅@?。假如你是個一心為老百姓做事的官,付出的艱辛和代價遠遠大于其他事業(yè);如果說為了撈好處,安排七大姑八大姨,為腐敗去當官,那得要找含權(quán)量大的官來當。我密切關(guān)心中國的政治,你不關(guān)心它,它關(guān)心你。它影響咱們的生活,政府一項政策出臺,可能就會使你的房子升值或者貶值。
權(quán)力特別腐蝕人。開頭我不習慣——“秘書長”“秘書長”喊誰呢?原來是喊我。要想干點什么事,一切都給你安排得好好的,老遠就把門給你拉開了。我1990年代就拿了駕駛證,那證只敢在徐州開,因為我的眼睛不好,紅綠燈分不清,看著紅燈直接就開過去了。把警察氣得呀,他在那里站著,明目張膽一個車就開過來了,馬上打手勢阻止我。他一看我那個車——42號,是政府四套班子的車,馬上從攔車變成敬禮,從那里就過去了。我?guī)状握f過,貪官的墮落,可能就是從第一次闖紅燈沒得到及時制止開始的。
電視連續(xù)劇《人民的名義》由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組織創(chuàng)作。(劇組供圖/圖)
今天的奮斗決定家族的未來
南方周末:寫作期間,最高人民檢察院方面是否提出意見?
周梅森:沒有。他們非常信任我。以前約我寫《國家公訴》,模式是一樣的,只管出題目,再給我提供一些采訪等方面的條件。包括我到監(jiān)獄里,跟那些被捕的廳局長們開座談會,聊天。他們有的很委屈,只貪了50萬,判了15年。有一個區(qū)長,年紀輕輕,被捕時四十多歲,多可惜呀!
一個個都覺得冤,我后來又一想,說:“你們都覺得冤,畢竟五十多萬貪污了,這是沒話說的。你說你虧了,一生完了,想想培養(yǎng)你的組織、領(lǐng)導(dǎo),還有你的父母,人家個個比你冤?!逼渲杏幸粋€官員,簡歷我了解得很清楚,我說:“你看,在大學(xué)里,別人沒入黨,你入了黨,讓你做了大學(xué)生支部書記;然后去當鄉(xiāng)長、副縣長,從基層開始;又送你去日本,學(xué)習社會管理經(jīng)驗;回來讓你當縣長,接著又把你派到美國進修學(xué)習。黨組織在我身上一分錢心血沒花,沒培養(yǎng)我做什么長,可培養(yǎng)你花了大心血?!?/p>
我和他說,咱們在這兒有一個探索:這里有沒有一個政治倫理問題?貪污3000萬、5000萬判15年,50萬也是15年,你當然覺得冤,可以理解。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黨外作家,我都了解這個政治倫理,你不理解。
南方周末:小說里有很多干部出身貧苦,為什么這樣設(shè)置?
周梅森:我沒有關(guān)于出身的限制。書里面的劉新建,不是高官出身嗎?主人公侯亮平,我恰恰沒有給他設(shè)定任何出身,定他來自干部家庭不好,定普通工農(nóng)家庭也不好。我干脆給他抹掉,談都不談,干脆像法官戴假發(fā)一樣,把他的正面掩飾起來,這個人物有點符號性。
為什么公安廳長祁同偉,我要這樣設(shè)置?這個時代創(chuàng)造著奇跡,很多一無所有的人改變了命運,我們今天的奮斗決定家族的未來,你或者成為三代貧戶,或者富貴。在急劇變化中,權(quán)和錢在結(jié)合,道德在崩潰,規(guī)矩都亂了,一切空子都可以鉆。這種人容易出來,和《平凡的世界》里面的都不一樣,那些都有規(guī)矩。他破壞著規(guī)矩,也在創(chuàng)造規(guī)矩,甚至能把老家的狗弄來當警犬,吃上一份皇糧,遠房表弟帶人強暴一個打工妹,他就花點錢私了,把一幫強奸犯全放了。
這也是從另外一個層面說明,反腐多么必要。我有切身之痛,所以把他設(shè)計成底層出身,成功地爬上來了。最終,通過一首純真的兒歌,他找到了當年像一張白紙時的人生。
在周梅森眼中,這個時代創(chuàng)造著奇跡,但在急劇變化中,權(quán)和錢在結(jié)合,道德在崩潰,規(guī)矩都亂了,一切空子都可以鉆。圖為劇中的公安廳長祁同偉。
你家有個海瑞試試看
南方周末:李達康的太太歐陽菁喜歡看《來自星星的你》,這有原型嗎?
周梅森:生活中好多中年婦女是戲迷,而且能夠看七八遍,非常真實。一些中年婦女渴望愛情,內(nèi)心干涸,又引出另外一個話題。像李達康這樣的人物,歐陽菁控訴他,我對她充滿同情。我們都知道海瑞是好人,但你家有個海瑞試試看。你是希望有一個表哥是李達康,還是祁同偉?我問親戚朋友,都希望有祁同偉。李達康不給家人辦任何事,對國家來說是忠。但是,富了闊了貴了,不忘鄉(xiāng)親,茍富貴勿相忘,也是要命的傳統(tǒng)。
所以,我就故意寫了這兩種人。李達康有他的毛病,當官時間長了,夫妻吵架都冒出官話,變成人性的一部分。但另一方面,他又何嘗不是真誠的呢?他算賬很清楚,人生就這么幾十年,想青史留名。他老婆追求的是什么?外面的財物再宏偉,也不是咱家的,抱到咱家,你孩子才可能到海外留學(xué),你才有能力使我生活得更好,住上大房子。這是兩種不同的追求,所以他們離婚非常正常。兩個人都有道理,電視劇舉了一個例子:大魚不能擺在小魚缸里,非把一條鯊魚擺到小魚缸里,魚缸肯定撐破。不能說李達康是假的,但真有一個李達康在你身邊,你不會成為他的朋友。這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,這樣的人我也見過,生活中都是有的。
南方周末:“好官”一定會成為這種沒朋友的人嗎?
周梅森:我提供這些事,是政治的一種生態(tài)。至于他是好人是壞人,怎么和他相處,那不是我的事。李達康的確是好人,但就像海瑞這種人,你沒法接受。老婆新衣裳都穿不上,一天到晚打補丁。大明王朝沒有高薪養(yǎng)廉,俸祿非常少,飯都吃不飽,你怎么辦呢?你對家庭負起責任了沒有?歐陽菁的理論,我擺出來給大家看,大家來評判。
還有一個我都沒有寫,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廳,廳長突然就死了。嚴重的癌癥,已經(jīng)病了五年,各級黨組織一點都不知道,省委氣壞了。還準備提拔他呢,一下死掉了。兩種評價,一種說累死在工作崗位了,一種說臨死都抱著權(quán)不放,就像《儒林外史》里講的,油燈的燈芯沒滅,他死不瞑目。我下個小說,可能要寫這樣的事。
南方周末:周永康案件審理之前,你是否計劃寫到趙立春這種副國級高官?
周梅森:開始時沒有,起初設(shè)計最高就到省委副書記。后來最高檢讓我做,我把小說先放到一邊,在這個基礎(chǔ)上先做電視劇。做了一半我還在考慮,反腐到什么程度,原中國作協(xié)黨組書記翟泰豐大為惱火。他就說,壞人只寫到一個公安廳長,十八大后倒掉這么多的貪官,反腐形勢這么嚴峻,你能這么輕描淡寫嗎?
過去我的電視劇送上去,總要脫層皮,改八百處都便宜你,改三個月到半年是正常的,免不了還要爭吵干架。這次送到總局,十天全部審?fù)?,高度評價??偩肿寣<覀兲嵋庖?,變成了表彰會和研討會。這在過去不可想象,看來情況真起了變化,反腐劇春天悄然來臨了。
本文首發(fā)于2017年2月16日《南方周末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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